土井晚翠 星落秋风五丈原

祁山悲秋の風更けて

陣雲暗し五丈原、

零露の文は繁くして

草枯れ馬は肥ゆれども

　　蜀軍の旗光無く

　　鼓角の音も今しづか。

　　丞相病あつかりき。

　　清渭の流れ水やせて

　　むせぶ非情の秋の聲、

　　夜は關山の風泣いて

　　暗に迷ふかかりがねは

　　令風霜の威もすごく

　　守る諸營の垣の外。

　　丞相病あつかりき。------土井晚翠 《星落秋风五丈原》

　　日本人的观念中，樱花与刀是一体的，励节一生，只为灿烂刹那。怒放之后渐散渐远的余辉，留给历史，留给后人去品评，去感慨、叹息。至于是非得失，成败荣辱，都如云烟，不许丝毫萦怀。诸葛亮《出师表》所表现出来的执着和壮烈，正好契合了这样的情结。

　　“臣受命之日，寝不安席，食不甘味……夫难平者，事也……凡事如是，难可逆见。臣鞠躬尽瘁，死而后已；至于成败利钝，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”，英雄襟怀难舒，只得将一腔雄烈之气，尽付之于拚尽生命的一击。志诚一念，惊天地而泣鬼神。

　　或者是因为中国人天性喜欢大团圆，或者是自身被挟裹于其中，对于这段历史，我们所痛惜的更多是结果，是天不假诸葛亮予年，是他事业的后续无人，是刘汉最后希望的破灭，是曹魏司马氏终于横行，是恢复汉室最终成为虚话。

　　而日本人的着眼点，却是诸葛亮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悲剧英雄色彩，至星落秋风五丈原，碧血化入长天，丹心明比日月。日本文人渡部升一，自称小学五年级读三国，乃至改变他人生之质。他甚至认为，中国人读《出师表》都不会像日本人哭得那么厉害，

　　日本林田慎之助教授称诸葛亮的一生为“花之生涯”，这里是指“带有悲剧色彩的樱花”； 五丈原武候祠有日人野吕雅峰敬立的石碑，碑文是“心外无刀”。雨樱飘落，刀花闪过，之后便是无尽的落寞，再没有心情顾及其它。

　　日本人读三国，谈三国，从三国里挖掘智慧，用于兵道或者商道，但更多是崇尚诸葛亮一心报刘备知遇之恩，对光复中原的事业矢志不渝，直到生命最后一刻的精神，“鞠躬尽瘁”更能在日本人的心灵产生着强烈的共鸣。日本流行的三国故事、小说、诗歌，大多也至诸葛亮去世结束，可见他在日本人心目中的地位。

　　我看过的，东映《三国志》如此，整个片子结束于诸葛身后智计惊走司马懿之后，关羽的义女凤姬在《风姿花传》的悲凉旋律中骑马远去；我知道的，日本流行的小说《三国志》如此，诸葛死后的三国故事，仅以“篇外余录”草草了之。作者吉川英治说：“孔明一死，呵笔的兴致和气力顿时都淡弱了，无可奈何”。

　　我读过的，土井晚翠 “星落秋风五丈原”，更是从祁山营中孔明病重始，回顾诸葛亮一生功业，沉郁伤感，悲壮宏大，感人至深，在日本社会影响极广极远。这篇汉风的长篇叙事诗的起首“祁山悲秋の風更けて，陣雲暗し五丈原、零露の文は繁くして，草枯れ馬は肥ゆれども”

　　借用中国唐代边塞诗的表现手法，立即将读者带入西北沙场的情境，我们甚至可以很轻易地辨认出岑参《轮台九月风夜》对作者的影响：“……轮台九月风夜吼， 一川碎石大如斗，随风满地石乱走。 匈奴草黄马正肥，金山西见烟尘飞……”

　　接着三条主线交叉纠缠，一方面极力刻画诸葛亮誓报临危之托：“夢寐に忘れぬ君王の，いまわの御こと畏みて，心を焦がし身をつくす、暴露のつとめ幾とせか、今落葉の雨の音，大樹ひとたび倒れなば，漢室の運はたいかに”，一方面感叹诸葛亮逢其主不遇其事的无奈：“群雄次第に凋落し，雄圖は鴻の去るに似て，山河幾とせ秋の色，榮華盛衰ことごとく)と、むなしき空に消行けば、世は一場の春の夢”

　　由此烘托出诸葛亮敢于忤逆天意，强为出兵伐魏的雄悍之气和进取精神:“功名いづれ夢のあと，消えざるものはたゞ誠、心を盡し身を致し，成否を天に委ねては，魂遠く離れゆく”，人力与天命的交战，沙场征戍与悲怆情怀交织，读来满腹凝重苍凉。于是回到：“或为出师表，鬼神泣壮烈”，回到“鞠躬尽瘁”的主题。

　　后来被收入中学课本，更是按照战歌的节奏，谱了曲，广为传唱。歌曲的一个版本可以在土豆网搜索到，另一个版本是东映《三国志》，在雄浑悲壮的歌声里，诸葛亮坐四轮车最后一次巡视军营，看天际一颗流星陨落，不甘地合上双眼，静默地流下两道眼泪。

　　据一个非官方民意测验，评选日本民族最崇拜的100名人。诸葛亮在所有中国人中排名最高，这首长诗的影响功不可没，它的广泛传播和传唱，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日本人。池田大作对诸葛亮，对这首诗的评价极高，他在一篇文章中讲到一个很让我感慨的故事：

　　“昭和二十八年（一九五三）的新年，我把这首《星落秋风五丈原》的歌唱给了恩师户田先生听。这是将土井晚翠的诗附上曲谱的歌，恩师静静地倾听着，听着听着，他摘掉眼镜，用手绢捂起了眼睛。随后他说"真是一首好歌，请再唱一遍。‘前后我唱了六遍。他向我们说："你们了解这首歌的真正精神了吗？’

　　于是户田先生宛如讲述自己的事情一般解释了孔明壮志未酬、半途死去的心情。他说：‘孔明的生命已面临着朝不保夕的、眼看就要从断崖绝壁坠下的时刻。他的军队正处在败色笼罩当中。在这关键时刻，人会想起什么，怎样想呢？绝不会是简单的悔恨，更不会是可以认命就能解决的。……当我想到孔明死不瞑目的心情时，不由得掉泪啊。’”

　　池田先生这样总结诸葛孔明的一生：“受刘备知遇时是二十七岁，到他五十四岁身殁于五丈原为止，在这波澜万丈的二十七年间他一贯坚守的洁白的"生与死"，在《三国志》的人物当中，至今仍然放射着不朽的光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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