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编者按】
北京大学教授郑也夫,资深球迷,7岁开始在胡同和学校里踢球,接触足球60年以上。中学时曾代表学校出去参加比赛,后来看球、写球,跟张斌、黄健翔、刘建宏等一起评过球。在2018俄罗斯世界杯期间,郑也夫教授计划做三到四次演讲,来回报他钟爱的足球。
6月24日,郑也夫在北京大学做了《从足球看游戏规则》的演讲,演讲实录澎湃研究所已刊发,在演讲后,郑也夫和听众做了长时间的互动,现摘编部分讨论内容,以飨读者。
问:界外球为什么要用手,用脚踢会不会更精彩?
郑也夫 资料图
郑也夫:这是很有想象力的看法,也是对于改进制度建设很有想象力的看法。效率更高,因为脚的力量大,加上队员的脚法很好,能踢很细腻的球,也能踢力量很大的球,能踢很精准,无论远近都能把握得好,这个建议和我的那些建议一样,大概更不会被采用,还是文化保守主义的问题,这是大家多年的习惯,不会愿意接受这个改变的。而且这个改变最后造成的效果让比赛更精彩,多进球,可能我自己主观地看,我偏好我的建议,大概也赶不上黄牌罚一个人,变成11个变9个这样的局面把死水给搞活那么好。
问:郑老师好,您说现代足球比较乏味,我觉得可能有主观因素,因为上一代人看不上下一代人,总会看他们不顺眼,就比如现在大家都玩游戏。
郑也夫:谢谢世界杯规则你的问题,咱们就直接面对你对我的挑战,我说的这些问题上,不可以拿出数据来,我们不要凭主观的,不要凭自己一些模糊的感觉来说事,我虽然提了我的看法,要转化成数据来分析,比如贝利的那届世界杯,每届世界杯的进球数、射门数,从数据上看,进球和射门的次数是衰减的,这是不是足球场不再精彩一个很硬的指标。再有下面的指标可能不太好讲的,比如说强队通常赢不了球,什么叫强队世界杯规则?似乎不太好说。我们如何把所谓的强队变成一个可以指标量化,来对比强队和弱队在贝利的时代赢球的悬念有多大。我说悬念是好的比赛,但是悬念要有一个限度,那时候强队弱队胜负概率大概是多少,这些东西变成数据来比较扎实地进行讨论、论辩,我觉得似乎是有可能的。比如说这届杯赛,大家说这届杯赛开始之前发挥比较好的几个人他们应该叫超级明星,往届的超级明星在该届比赛当中发挥什么样,本届是什么样的,在本届落幕的时候,我们就会有一个印象了。我们本届开赛之前,比如说梅西是第一二号的,我们这么说有联赛数据做根据,这次世界杯,人家高度重视,所以钢筋水泥防守,梅西发挥成这样了。上届也是这样的,上届梅西进了几个球?所以我自己提一个看法,应该避免你所说的过于主观化、情感化,同样你的挑战也要避免太情感化了。因为我说的有些东西分明可以数据化的,只是说今天你数据化没有呈现出来,你自己去算一算,看看能不能颠覆我的,我乐见其成。
问:刚才您讲的《孙子兵法》,我个人比较喜欢里面的兵不厌诈这些。《孙子兵法》里讲,打得过就打,打不过就逃,出其不意。但是跟游戏规则有很大区别,游戏规则制定好规则,在一个圈子里比赛,就是我非要等到对方渡河之后再对战,但是宋襄公不是一直被人嘲笑吗?
郑也夫:你说的这个不是游戏规则了,你说的是现实残酷的政治生活、军事生活。在残酷的政治生活、军事生活中,在封建早期中期的时候,可能有一些骑士风格的规则。但后来礼崩乐坏,中国人的战争早就是这四个字,兵不厌诈,而且没有任何底线,所以中国人的战争搞得极为残酷,还哪有骑士之间的规则规矩。你说的那不是游戏规则,更大程度上是现实生活的谋略,要跟我的游戏规则对比,这俩接不上轨。
问:在生活中可能好多人觉得这个很难,做事不是真的有一定的规范。
郑也夫:我加入这个游戏我就遵守这个规则。因为游戏在我看之所以有魅力,之所以好玩,因为我认为这个规则挺好、这个规则挺公正我来玩。现实生活不是那样的,比如我要做生意,要赚钱,这规则又不是我制定的,我的动机要赚钱,这个规则是你制定的,我从来没有满意过,可是我不能不做,这不公正,玩别的去,不玩象棋,玩围棋,这个工作能不做吗?公司能不办吗?规则并不是在开放的社会里商人们不断地博弈,以及商家跟政府的博弈,在国会上就争论这个税高了这个税低了,一直争论博弈产生的结果,不玩行吗?你参加争论了你就执行。有些是你没参加的,在很多程度上你是被动的,跟你参加一个游戏的心态完全不一样。
问:郑老师您好,我在网上查了一下,2015年东亚联赛的时候显示的是中国女足全队一共跑了115公里,而朝鲜大概跑了117公里。可能这场比赛女足和男足跑的数据也没有差别特别的大。
郑也夫:女足跑了115公里,平均一个人一万米,当然也有换人的,115公里要除以上场不算守门员十个人。女足跑这么大的数据我不信。我也算是酷爱体育的人,女足平均一个人超过一万了我不信,男足现在全场平均到一万也是不得了的数据,一般我们说这个队员跑得真棒,全场超过一万米了,女足平均一万米我有点不信。
问:这个数据就是表示的中国女足跑的比中国男足还要多,其实我想说的是为什么现在足球进球少了,射门少了,不光是跑的距离,很大程度上是足球的战术在发生变化。之前大多数都使用424的阵型,现在的阵型一般就是423、433等等,可能整个足球的目的就是为了赢得这个比赛,而不是为了能够踢得多么漂亮,踢得多么华丽,而不像以前那样这场比赛有好多好多进球,有好多好多射门。
郑也夫:首先在过去时代踢球,这些球队既然参加足球比赛了,球队不是说为了让大家看得多么高兴,我输了不要紧,我自己挺满足,没那个事。过去球队踢球照样是自己想赢的,现在的功利心更重。我们这是给大家做贡献的,我们不惜以自己的失败给大家找个乐呵,那不是足球队员,那是起哄的,那人可以离开足球场,那人在足球场是垃圾。今天我们讨论的是什么?今天我们在足球场上功利心很重没有问题,我们要提的在功利心改变不了的情况下,我们能不能通过改变规则,使足球场上的空间更大一点,踢得更有生气、更活跃,不是死气沉沉,要讨论的是这个问题。功利心我们姑且看一个定量,我们能改变一个人的态度吗?不要这么高看自己。像我们这些怪物,美其名曰自己是智者,力量是应该花在推敲游戏规则的。不是说推敲完了一定就成,但是我们要明确自己的力下在哪,重要的还是这些球队、这些教练的功利心太重了,我们不要给他们做一些道德的指导,让他们改变不要有这么重的功利心,我觉得劲不能花在这,这是无意义的。相反,改变一些规则是尚有可能,但是要花在改变他的态度,改变他不要老想赚钱,这是开玩笑的。如果我要想这样去做的话我自己会嘲笑我自己的,我怎么回事呢,我很不客气地这么回答你。
问:郑老师您好,在规则改动之前,原来可以利用整体性的人墙战术来至少打平,也可以打防守反击。规则改变以后,他们会丧失这样的可能性,表面上,你这个规则看起来非常公平,之前的规则也是非常公平。但在两种看起来非常公平的规则背后,我们已经潜在分配给了不同获胜的比重。
郑也夫:对你的发言我完全不同意,因为你说以前的规则看起来也是公平的,你陷入了一种文化相对主义,刚才我已经给你摆出来了,三世因果,他对我的球队犯了一次规后,对下一场的球队要停赛一场,这是荒诞,侵犯了谁,就该向谁付账买单,你侵犯了他,怎么向另一个人买单呢?这是不合逻辑的规章,侵犯了谁就对谁买单,这是该罚的,应该停在该停的那一场里,这和你说的利益群体是不相干的,这只是一个规则的逻辑使然。
问:群体的分化,很难通过一项规则的改变让大家都能接受。
郑也夫:其实当我们说让谁都满意的时候,其实绝对不是光针对球迷的,当然包括球队,也包括球迷。因为说到根本改革这个足球规章的时候,球迷也可以进入舆论来影响。但是,广泛球迷其实照常说是最无话语权的,球队有一定话语权,媒体有一定的话语权,其实广大球迷要把自己的认识转变成媒体,这个作用是间接而微弱的,球队也不愿意踢一个非常混沌的比赛,体育比赛可以有悬念,但是体育比赛从概率上说强队的胜算一点都没有,这就成了胡扯。体育比赛怎么能这样?不能把一个游戏演化成这个田地,是可以爆冷的,但是有个概率,不能每个强队全都是说输就输,我认为以前的古典足球不是这样的,我认为它有问题。如果问题能解决的话,当然对多方面都是合适的,我们不是来进入这样的一潭浑水,这更多还是一个博弈游戏,更大的概率上还是在奖赏,强者还是发挥好的人,这是我的初衷。事情能做到什么程度是另一件事,但是这是我的初衷。
问:我个人比较喜欢看战术,足球换人可以改变战术,这样场面上看起来就比较好看了,可以让更多的球员有上场机会。
郑也夫:如果可以小罚30分钟,大罚50分钟,导致场内减员了,空间增加了,以此配套使球场空间增加了,人少了,可以增加换人名额,我的改革措施和你的改革措施可以联手,如果没有你这个我觉得更糟糕,如果不变人数,还是11个人,换人名额无限的话,只能让大家人均的跑动能力更好。所以不能像篮球那样无限换人,我不知道制定规则的初衷,足球的竞争里是包含体力的,像篮球这方面的追求就弱,我们是男子汉的运动,你体力不行,你就输,包含这个目的。所以,它不能让太多的队员去换人的,这就是一个角逐的游戏,体力不行那就玩台球,去打乒乓球。
问:人数上的削减呢?
郑也夫:我认为这是保守主义绝对不能同意的,我们只能像冰球一样小罚大罚,在终结的时候延长期,这些边边角角做建议,你要是在他们的规则腹地下手,那就是狂妄,我从一个顽童开始就拥抱这个游戏,60年了,我觉得在它的腹地下手,那是狂妄。
(本文系作者6月24日在北京大学演讲的现场互动部分,澎湃新闻记者柴宗盛根据视频整理,未经演讲人审订。感谢超星学术在本文发表过程中的贡献。感谢邢英莉对本文的贡献。)
作者:澎湃新闻 柴宗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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